解剖室的晨雾还未散尽，林深己经站在解剖台前。
不锈钢台面上，周明的肺部组织被切成半透明的薄片，在生物显微镜下泛着琥珀色的光。
他推了推护目镜，指尖轻转调节旋钮，将视野聚焦在一片肺泡边缘——那里缠着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纤维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他对着旁边空座位上的陈默说，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。
陈默端着保温杯凑过来，杯壁上凝着水珠：“纤维？
什么颜色？”
“月白色，表面有轻微的纵向纹路。”
林深调出高清图像，放大至三百倍，“不是棉麻，也不是化纤。
你看这里的横截面——有三层结构，中间是空心管。”
技术员小吴抱着一摞检测报告跑进来：“林法医，您要的硅藻定量结果出来了！
死者肺内硅藻浓度是正常溺亡者的3.8倍，而且……”他翻到报告最后一页，“我们在肺泡灌洗液里检测到了微量聚乙二醇。”
“聚乙二醇？”
陈默皱眉，“那不是泻药的成分吗？”
“不，医用级聚乙二醇是很好的溶媒。”
林深的手指在纤维图像上敲了敲，“它能溶解某些脂溶性药物，还能降低液体表面张力——如果被注入血管，会随着循环进入肺部，形成这样的微栓。”
他突然想起母亲病历里的一句话：“患者输注‘营养针’后，出现呼吸困难，肺部听诊湿啰音。”
当年母亲的主管医生正是李国栋。
“查这个纤维的成分。”
林深摘下手套，将载玻片封入证物袋，“另外，联系药检所，问他们1998年前后市人民医院用的‘促宫缩素’溶剂是什么。”
市局物证科的通风橱里，苏晚正用体视显微镜观察纤维。
她穿着米白色大褂，发梢微卷，指尖捏着镊子夹起纤维，在酒精灯上烤了烤：“月白色，燃烧时有轻微橡胶味。”
“橡胶？”
林深站在她身后，看着显示屏上的红外光谱图，“和母亲当年用的输液管材质一样？”
苏晚调出数据库：“匹配度92%。
这种纤维是医用PVC输液管的表层材料，1998年前后全市医院统一使用，2005年才换成更安全的PE材质。”
她抬头，“但肺泡里的输液管纤维……除非死者生前输入过大量含这种材质微粒的液体。”
林深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周明的胃里有唑吡坦，肺里有聚乙二醇和PVC纤维——这些本不该同时出现在一个“意外溺亡”的死者体内。
“还有更奇怪的。”
苏晚点开另一张图谱，“纤维表面附着了一种脂类物质，经质谱分析，是棕榈酸异丙酯。”
“这是什么？”
陈默凑过来。
“一种油性溶剂。”
苏晚翻出化学手册，“常用于溶解脂溶性药物，比如……”她停顿了一下，“氯丙嗪。”
“氯丙嗪？”
林深猛地想起，母亲病历里提到过“注射后异常嗜睡”。
“那是抗精神病药，过量会导致呼吸抑制。”
苏晚点头：“如果把氯丙嗪混在聚乙二醇溶液里，再注入血管，既能快速镇静，又能通过PVC输液管的微粒堵塞肺泡，造成‘溺亡’假象——即便死者没真的溺水，也会因呼吸衰竭死亡。”
解剖室的电话突然响起。
陈默接起，脸色逐渐凝重：“局里说，李国栋的妻子来报案，说他昨晚离家后再没回来，手机关机，家里保险柜被撬……”傍晚的夕阳透过档案馆的百叶窗，在林深的笔记本上投下斑驳的影。
他翻到母亲的诊疗记录，1998年7月12日那页写着：“患者主诉头晕、乏力，血压160/110mmHg，胎心监护显示胎儿窘迫。”
“当时李国栋主张立即剖宫产，但林素认为胎儿尚未完全入盆，想再观察。”
张主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这位退休法医抱着一摞泛黄的病历走进来，“可半小时后，林素突然说‘头晕得站不住’，被推进抢救室。”
林深指着记录：“她用了什么药？”
“静脉推注了20mg安定，说是缓解焦虑。”
张主任叹了口气，“但后来解剖发现，她的心脏里有PVC微粒——和现在周明肺里的一模一样。”
陈默的手机震动，他看了眼消息，递给林深：“周明的手机恢复了全部聊天记录。
他死前三天，给一个叫‘X’的人发了条消息：‘我拿到李国栋的用药记录了，1998年的促宫缩素溶剂有问题。
’”林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他想起周明胃里的唑吡坦，想起肺里的PVC纤维和聚乙二醇——这不是简单的谋杀，而是一场跨越二十年的复制手术。
“还有这个。”
陈默点开另一张截图，“周明的银行流水显示，三天前有人给他转了五十万，备注是‘封口费’。”
林深盯着屏幕上的转账方——“恒通借贷”财务总监的个人账户。
他突然抓起外套：“去恒通借贷！
周明不是自杀，是被他们买凶灭口，而凶手用的手法，和李国栋当年害死我母亲的一模一样！”
恒通借贷公司藏在CBD一栋写字楼里，前台小姐见警察进来，脸色瞬间煞白。
财务总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，林深推开门，闻到一股浓重的檀香味。
“林法医？”
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抬头，脸上堆着笑，“我是陈总监，有什么需要配合的？”
“周明的转账记录。”
林深将手机拍在桌上，“五十万，从你个人账户转的。”
陈总监的笑容僵在脸上：“那是……私人借款。”
“借款不需要备注‘封口费’。”
林深抽出解剖报告，“周明死前服用了唑吡坦，肺里有PVC纤维和聚乙二醇——这些足以证明他不是自杀，而是被谋杀。
而你们，早就知道他的死因。”
陈总监的额角渗出冷汗。
他沉默片刻，突然抓起桌上的钢笔：“我告诉你，但你不能说是我说的……周明确实拿到了李国栋的旧病历，里面记着1998年给林素用的‘营养针’配方。
但那配方不是李国栋写的，是有人塞给他的！”
“谁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陈总监摇头，“但李国栋最近总说‘有人在查当年的事’，还让我帮他订了去三亚的机票——他说要躲一阵。”
林深的手指捏得发白。
他想起周明最后的录音：“小心‘X’……”原来“X”不是一个人，而是一个组织。
离开恒通借贷时，暮色己经漫上街头。
陈默点燃一支烟：“现在有两个方向，一是查李国栋的下落，二是查1998年给林素用药的‘第三人’。”
林深望着医院的方向，那里的霓虹灯正在次第亮起。
他摸出母亲留下的手术刀，刀柄内侧的血迹早己干涸，却依然滚烫。
“还有第三条线。”
他说，“周明肺里的PVC纤维，和母亲当年的一模一样。
这不是巧合——‘清道夫’用了相同的手法，他们要掩盖的，是二十年前的同一桩罪。”
深夜的实验室，苏晚将两管样本放进离心机。
一管是周明肺泡灌洗液，一管是林素当年的病理切片。
机器轰鸣中，她轻声说：“林深，你母亲当年的死，可能不是意外。”
林深站在她身后，看着显示屏上的DNA图谱逐渐重合：“我知道。
但他们以为时间能掩盖一切，我却要让真相浮出水面。”
离心机停止转动。
苏晚取出样本，在显微镜下，两管样本的纤维形态完美重叠。
“这不是自然死亡。”
她说，“是谋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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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聚乙二醇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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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橡胶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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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纤维是医用PVC输液管的表层材料，1998年前后全市医院统一使用，2005年才换成更安全的PE材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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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深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周明的胃里有唑吡坦，肺里有聚乙二醇和PVC纤维——这些本不该同时出现在一个“意外溺亡”的死者体内。
“还有更奇怪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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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什么？”
陈默凑过来。
“一种油性溶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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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氯丙嗪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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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抗精神病药，过量会导致呼吸抑制。”
苏晚点头：“如果把氯丙嗪混在聚乙二醇溶液里，再注入血管，既能快速镇静，又能通过PVC输液管的微粒堵塞肺泡，造成‘溺亡’假象——即便死者没真的溺水，也会因呼吸衰竭死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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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时李国栋主张立即剖宫产，但林素认为胎儿尚未完全入盆，想再观察。”
张主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这位退休法医抱着一摞泛黄的病历走进来，“可半小时后，林素突然说‘头晕得站不住’，被推进抢救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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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主任叹了口气，“但后来解剖发现，她的心脏里有PVC微粒——和现在周明肺里的一模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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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，“周明肺里的PVC纤维，和母亲当年的一模一样。
这不是巧合——‘清道夫’用了相同的手法，他们要掩盖的，是二十年前的同一桩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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