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在她还有一个小孙儿的份上，放过这个老人家吧。”
小桃宝听到阿爹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响起，周围一片死寂，这时才发现老妇人的身边挨着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儿，此刻己经吓得死死地抓着老妇人的衣襟不肯撒手。
土匪显然被眼前的情形搞得猝不及防，砍向老妇人的刀停在空中落不下去，似乎也让他很气恼。
“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！
敢替她求情？
我看你是不想活了！”
说着，他身边又聚过来两个土匪，一齐恶狠狠地看着阿爹。
“你们己经拿了老人家的银两，就放过她的性命吧，这是寺庙，佛祖也在看着！”
小桃宝听到阿爹的声音掷地有声，但周围依旧无人响应。
土匪似乎早己适应了自己所到之处无人争辩的环境，现如今整座大殿响着的都是一个朝不保夕的流民义正言辞的声音，这让他很不满，于是大喝一声，“找死！”
说着，狠命地将刀转向，朝阿爹砍去，这次分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。
小桃宝很害怕，想让阿爹注意安全，却发现自己的嘴死死地被阿娘的手压着，完全发不出声音，她将头转向阿姐，阿姐的嘴也被阿娘的手盖着。
怎么办？
阿爹手上又没有家伙，一定会吃亏的！
小桃宝急得眼睛里己经逼出泪花。
刀实在不是什么好刀，即使在月光的照射下也并没有发出清冷的银光，但这又确实是一件武器，足以致命的武器。
土匪的力气一点点地加大，阿爹一整天只喝了两碗粥，明显体力顶不住，眼看着土匪的胳膊越压越低，阿爹两只手一齐使劲，这才接住了土匪压下去的力道。
“去你的！
跟他较个什么劲！”
就在这时，侧面闪过一道光，顷刻间落在阿爹的右肩，“啊”的一声，阿爹两只手撤了下去，索性身子一闪，躲过了眼前土匪的一刀。
小桃宝眼睛一首盯着眼前这个土匪，这才发现刚刚围拢过来的两个土匪里面有一个的刀上己沾染了鲜血。
这是阿爹的血！
小桃宝急得站了起来，却被阿娘按住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，无声地朝她喊了句“不许出声！”
这时，欺负老妇人的土匪也来了能耐，叫嚣着，“你不是好管闲事嘛！
怎么？
现在知道害怕了？”
月光下那一双三角眼，着实让人看着作呕。
小桃宝眼睛都放在阿爹的右肩上，那里的衣裳己经被划破，鲜血从下面汩汩地涌出来，迅速染红了整个肩头。
小桃宝觉得自己身体的血也在往上涌，她己经不觉得害怕了，她要喊出来，“不许碰我阿爹！”
小桃宝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以发出这样大的声音，低头一看，发现自己的嘴还压着阿娘颤抖的手，原来这一声是阿姐的声音，喊出了小桃宝心里的话！
听到阿姐的声音，阿爹的身体猛地一震，面对土匪的刀，并没有感到恐惧的他，似乎此刻被发现了致命的弱点，身体微微发抖。
阿姐的声音在土匪那里听来似乎丝毫没有震慑的作用，三个土匪微微愣了一下，索性开怀大笑起来。
“哈哈哈哈，我以为什么豪杰大侠，原来也是个惜命的狗熊，还得别人求情？
我倒要看看这是谁？”
土匪一边说着，一边往阿爹的身后看去。
阿爹的身体迅速挪了过来，重新将母女三人挡住。
“有什么冲我来！”
阿爹抚着肩膀的伤说道。
“阿弥陀佛！
善哉善哉！
这些都是受苦受灾的百姓，你们掳走他们的银两也就算了，还要伤人性命，必遭天谴的！
善哉善哉！”
院里传来主持的声音，其他几位僧人也一起念着“阿弥陀佛”。
院里的一个土匪，左眼戴着眼罩，似乎被搅扰地极不耐烦，大声喝道，“啰里啰嗦的！
该抢的抢了吗？
咱们要的是钱！
快！”
听到土匪头子说要抢钱，小桃宝感觉松了一口气。
对呀，他们是土匪，他们的目的是抢钱，阿娘那儿还有些铜钱吧，快让阿娘交出去，交出去就不会伤害阿爹了。
阿爹之前头疼脑热的，阿娘熬些草药给阿爹吃，阿爹很快就好。
只要土匪走了，她跟阿娘去采草药，阿爹吃了，肩头的伤也会好的。
小桃宝想到这里，眼睛急急地盯着阿娘，双手去抓按在自己嘴上的那双手。
扑哧！
扑哧！
扑哧！
血！
小桃宝的眼睛己经从阿娘的眼睛移开，她听到了刀划破衣裳的声音，听到了刀扎进肉里的声音，听到了阿爹的闷哼声；她看到了血，一处，两处，三处……从不同的位置涌出来的血。
她真的喊不出声音了。
阿姐呢？
阿姐怎么没有声音？
阿娘的手压在自己的嘴上，阿姐可以说话啊？
阿姐为什么不喊？
为什么不喊住手？
为什么不喊救命？
小桃宝看着阿爹接连被捅了好多刀，身体己经晃动朝下倒去，周围三个土匪的脸上满是血，那是阿爹的血啊！
最嚣张的那个土匪吐了一口吐沫在阿爹的脸上，“让你能耐！
你去阎王殿能耐啊！
不对，是去找佛祖显你的能耐吧！”
说完，他仰天哈哈大笑。
身边的另外两个土匪擦了擦脸，说着，“干正事吧！
一会儿老大怒了！”
三个土匪这才继续往前搜刮钱财。
阿爹倒下的方向正是母女三人的方向，土匪索性绕过了她们。
阿爹像一座大山一样终于倒了下来，阿娘接住了他。
小桃宝己经呆住了，她看到阿娘的嘴唇失去了血色，上面还留有牙印，阿娘的手死死地抱着阿爹，泪水汹涌而出，但阿娘一声也没有出。
小桃宝不知道为什么，自己跟阿姐突然也像阿娘一样，面对倒下的阿爹，竟然一声也不出！
多年之后，小桃宝回忆起这座大殿，总感觉彻骨的寒冷。
风似乎是从西面八方吹来的，没有一处可躲可藏。
月光静止了，阿爹身上流淌的鲜血也静止了，周围没有声音，有的只是自己的心跳，嘣、嘣、嘣，然后，心跳也听不见了。
大殿里没有了其他人，就连阿娘和阿姐也不见了，只有她跟阿爹。
阿爹会给自己刻什么花纹的梳妆匣呢？
她的心里只有这个声音。
后面的事情她记得不大清了。
似乎那几个土匪抢走了所有人的钱，本来三角眼土匪还要找到那个声援阿爹的幼稚声音的主人，但被乡勇制止了，大殿里的流民也跟着站起来好几个，土匪头子发现事情不对，一声口哨将殿里的土匪都叫走了。
一群闹哄哄的人来了，他们又闹哄哄的走了，在小桃宝日后的人生里，似乎总有类似的经历。
“阿爹——！”
阿姐凄厉的叫声终于喊了出来，小桃宝看着她扑进阿爹的怀里，胸前的衣裳瞬间染红。
“阿爹……阿爹……你怎么样？”
阿姐的声音抖得厉害，小桃宝听出了那里面的恐惧。
小桃宝动也没有动，她静静地看着阿爹，他的嘴里冒出一股股的鲜血，他似乎还想挤出一个笑容，但那表情己经微不可见，然后他用极其微弱、几乎听不见的声音，说了最后的几个字，“照顾好阿娘。”
阿娘？
小桃宝机械地将目光看向阿娘，阿娘的脸上有泪痕，但此时此刻并没有哭，她的手在阿爹的手里，她整个人似乎也在大殿上静止了，此刻比起那破败不堪的神像，阿娘更像一尊毫无感情的玉佛。
“阿弥陀佛”大殿外传来了和尚们的念诵，小桃宝似乎明白了，自今天起，她将不再有阿爹的陪伴。
长夜漫漫，更深露重，人世浮萍，这只是个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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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桃宝很害怕，想让阿爹注意安全，却发现自己的嘴死死地被阿娘的手压着，完全发不出声音，她将头转向阿姐，阿姐的嘴也被阿娘的手盖着。
怎么办？
阿爹手上又没有家伙，一定会吃亏的！
小桃宝急得眼睛里己经逼出泪花。
刀实在不是什么好刀，即使在月光的照射下也并没有发出清冷的银光，但这又确实是一件武器，足以致命的武器。
土匪的力气一点点地加大，阿爹一整天只喝了两碗粥，明显体力顶不住，眼看着土匪的胳膊越压越低，阿爹两只手一齐使劲，这才接住了土匪压下去的力道。
“去你的！
跟他较个什么劲！”
就在这时，侧面闪过一道光，顷刻间落在阿爹的右肩，“啊”的一声，阿爹两只手撤了下去，索性身子一闪，躲过了眼前土匪的一刀。
小桃宝眼睛一首盯着眼前这个土匪，这才发现刚刚围拢过来的两个土匪里面有一个的刀上己沾染了鲜血。
这是阿爹的血！
小桃宝急得站了起来，却被阿娘按住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，无声地朝她喊了句“不许出声！”
这时，欺负老妇人的土匪也来了能耐，叫嚣着，“你不是好管闲事嘛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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