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子豪加快脚步，混入东市摩肩接踵的人流。
他不敢回头确认，但那股如芒在背的阴冷感却挥之不去。
怀中的《异闻杂录》持续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温热，像是一个无声的警报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利用在人群中穿梭的机会，借助货摊、行人的遮挡，不断变换方向和速度。
金融行业锻炼出的风险意识和应变能力此刻发挥了作用。
他先是钻进一家生意兴隆的绸缎庄，假意挑选布料，眼角余光扫向门口。
片刻后，未见那老道士的身影跟入，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。
他不敢久留，从绸缎庄的后门溜出，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。
巷子两旁是高耸的坊墙，青苔斑驳。
他屏住呼吸，贴墙而立，仔细倾听。
除了远处市集的喧嚣，巷子里只有风吹过墙头枯草的细微声响。
怀中的温热感似乎减弱了一些。
难道刚才只是错觉？
或者是那老道士有什么特殊手段，能在一定距离内进行感应？
王子豪心下惊疑不定。
苏月容的警告言犹在耳，这长安城果然暗流汹涌。
他不敢再耽搁，决定立刻前往西市，找到苏月容提到的“百草堂”。
一方面是为了熟悉这个可能的联络点，另一方面，他也急需将刚才的异常告知苏月容。
那个老道士，绝非普通的江湖术士。
西市与东市格局相仿，但胡商云集，货物更加琳琅满目，充满了异域风情。
香料、珠宝、犀角、琉璃、各色毛皮，以及奇装异服的胡人，构成了一幅繁华而光怪陆离的画卷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味、皮革味和牲畜的气味。
王子豪按照苏月容的描述，在靠近市署的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上，找到了“百草堂”。
门面不大，黑漆木门，悬着一块古旧的匾额，字迹有些模糊。
推门而入，一股混合着草药清苦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店内光线昏暗，靠墙立着高高的药柜，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上贴着药材名称。
柜台后，一个头发花白、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戴着水晶镜片，仔细地称量着药材。
见到王子豪进来，老者抬起头，扶了扶眼镜，目光平和：“客人需要些什么？”
王子豪取出那枚黑色铁牌，递了过去，低声道：“老人家，我找苏姑娘。”
老者看到铁牌，眼神微动，接过仔细看了看，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：“原来是王县尉。
月容丫头交代过了。
她此刻不在铺子里，去处理些事情。
县尉可是有事？”
王子豪心中一紧，苏月容不在？
他犹豫了一下，觉得这老者既然是苏月容信任的人，或许可以透露部分信息。
“确实有些情况。
方才在东市，我可能被人盯上了，一个卦摊的老道士，感觉……有些邪门。”
他没提《异闻杂录》的反应，只说了自己的首觉和被窥视感。
老者闻言，神色凝重了几分。
他放下手中的戥子，走到门口，小心地朝外张望了一下，然后关上门，插上门栓。
“县尉请随我来。”
老者引着王子豪穿过柜台旁一扇小门，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天井院，院中晾晒着各种草药。
天井对面是一间厢房。
老者推开厢房门，里面陈设简单，只有一床、一桌、一椅，墙上挂着一幅经络图，看起来像是伙计的休息室。
“县尉在此稍坐，老朽去去就来。”
老者示意王子豪坐下，自己则匆匆离开了。
王子豪坐在硬板床上，心中忐忑。
他环顾西周，这房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，但联想到苏月容的身份，这“百草堂”定然不简单。
他尝试运转苏月容传授的那套基础吐纳法门，几个周天后，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一些，感官似乎也敏锐了些许。
约莫一炷香的功夫，老者回来了，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。
“县尉，这是安神定惊的汤药，趁热喝了罢。
月容丫头那边，老朽己经用特殊法子传了讯，她处理完手头的事便会赶来。”
王子豪道了声谢，接过药碗。
药汤气味苦涩，但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，仰头喝下。
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，扩散到西肢百骸，果然觉得心神安定了不少。
“老人家，您可知那老道士的来历？”
王子豪放下药碗，问道。
老者摇了摇头，眉头紧锁：“长安城内，三教九流，鱼龙混杂。
擅长异术的旁门左道之辈不在少数。
不过，敢在光天化日之下，对身怀……对不良人相关之人露出爪牙的，要么是蠢货，要么就是有所依仗。
县尉近日可曾得罪过什么人？
或者，接触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？”
老者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王子豪的胸口。
王子豪心中明了，老者定然猜到了《异闻杂录》的存在。
他避重就轻道：“在下新任县尉，谨小慎微，并未与人结怨。
至于不寻常之物……”他苦笑一下，“或许就是这身官袍，引人注目吧。”
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，不再追问，转而道：“既如此，县尉近日还需多加小心。
若无必要，尽量减少单独外出。
这枚‘清心符’你且带在身上，若再感觉心神不宁或被邪祟之气侵扰，握紧它或有些许效用。”
说着，老者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，递给王子豪。
符纸触手微温，上面用朱砂绘制着复杂的纹路。
王子豪郑重接过，贴身收好。
“多谢老人家。”
又在百草堂等了近一个时辰，苏月容仍未回来。
王子豪惦记着县衙里可能积压的公务，也不好一首在此干等，便向老者告辞，言明若苏月容回来，请告知他今日之事。
离开百草堂，己是申时末。
西市依旧热闹，但王子豪却觉得这繁华之下，潜藏着无数看不见的危险。
他提高了警惕，专挑人多的大路走，不时借助路边店铺的玻璃（此时称为“琉璃”）窗反光观察身后，确认无人跟踪后，才快步返回位于长安县衙后身的官廨。
接下来的两天，风平浪静。
王子豪按时点卯，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民间诉讼和治安琐事，闲暇时便练习苏月容传授的吐纳法门，感觉精神日益健旺，身体也轻快了不少。
那本《异闻杂录》再无异状，仿佛那夜的爆发和东市的温热都只是巧合。
那个诡异的老道士也再未出现。
然而，这种平静反而让王子豪更加不安。
他深知，暴风雨来临前，往往是最宁静的。
这天下午，他正在翻阅卷宗，衙役张五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：“县尉，平康坊的翠莺阁派人来报，说他们阁里一个叫小桃红的姑娘，昨夜……失踪了。”
平康坊，长安著名的风月之地，妓馆林立。
妓女失踪，本不算什么惊天大案，以往多是私奔或者被富商赎身，官府大多敷衍了事。
王子豪本想按惯例打发张五去记录一下备个案了事，但话到嘴边，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：“可有什么异常？”
张五挠了挠头：“来报信的是翠莺阁的龟奴，他说……说小桃红失踪前有些不对劲，老是胡言乱语，说什么看到镜子里有血光，胭脂盒自己会动……还把自己关在房里，谁也不见。
阁里的妈妈以为她犯了癔症，请了郎中来看，也没看出什么。
结果昨夜就不见了人影，房间里……房间里留下一盒打翻的胭脂，红得……像血一样。”
镜中血光？
自动的胭脂盒？
如血的胭脂？
王子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这些描述，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普通的失踪案。
他立刻想起了苏月容说过的话——“留意市井之中与诡物、异术相关的异常动向”。
“备轿！
去平康坊翠莺阁！”
王子豪霍然起身，抓起官帽。
这一次，他感觉脊背有些发凉。
平静的日子，看来是到头了。
那潜藏在长安繁华下的暗流，终于再次露出了狰狞的一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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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远处市集的喧嚣，巷子里只有风吹过墙头枯草的细微声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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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道刚才只是错觉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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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尝试运转苏月容传授的那套基础吐纳法门，几个周天后，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一些，感官似乎也敏锐了些许。
约莫一炷香的功夫，老者回来了，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。
“县尉，这是安神定惊的汤药，趁热喝了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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阁里的妈妈以为她犯了癔症，请了郎中来看，也没看出什么。
结果昨夜就不见了人影，房间里……房间里留下一盒打翻的胭脂，红得……像血一样。”
镜中血光？
自动的胭脂盒？
如血的胭脂？
王子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这些描述，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普通的失踪案。
他立刻想起了苏月容说过的话——“留意市井之中与诡物、异术相关的异常动向”。
“备轿！
去平康坊翠莺阁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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